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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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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8 章

池晚在說之前, 有想過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,對謝知春來說,會不會太過殘酷了, 所以,在開口之前, 她心有不忍, 也有猶豫。

但是……

這些事情, 不管是出於哪種原因, 她終究都是要對謝知春說的, 而且比起讓對方一直渾渾噩噩,像提線木偶一般被人操縱著,池晚覺得, 還不如殘酷的讓她清醒過來。

“……你爸爸遇到的,那場所謂是意外的車禍,根本就不是意外!”池晚說。

在這一刻, 她的聲音聽起來竟是有些殘忍了。

她看著謝知春有些恍惚的表情,一字一頓的道:“從頭到尾,這場車禍就是被人故意設計的, 目的就是為了讓你能答應代孕!”

“你其實應該也已經有所察覺了吧?”池晚嘆道,“如果說你爸爸第一次車禍是意外, 那他第二次迷上賭博,欠下一大筆賭債, 這也是意外嗎?”

這是謝知春第三次給人代孕了, 第一次是因為她爸爸撞死了人, 那家人糾纏不休, 需要一大筆錢去平息這件事,而第二次, 卻是她爸突然迷上了賭博。

現在回想起來,她爸迷上賭博這件事,其實從頭到尾就透著一種不對勁。

謝爸爸是個很老實的人,性子也很踏實,每日只知道開車拉貨,如果要說不良嗜好,頂多就是會抽點煙,他甚至連酒都不喝的,因此,當謝知春和謝媽媽知道他因為賭博欠了一大筆賭債之時,第一反應便是不可置信。

“對不起,對不起!”

謝爸爸當時跪在謝知春和謝媽媽面前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十分懊悔的說: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明明我一開始都贏了好多錢的,可是誰知道,後來竟然越來越倒黴……”

他急急的辯解:“我只是想把本賺回來,只要賺回來我就收手不賭了,可是沒想到會越輸越多!”

那時候的謝爸爸,其實已經完全是賭徒心思了,畢竟不管是什麽原因,只要他有了想要繼續賭博的念頭,就只會在賭博上越陷越深,因而他不僅本錢沒贏回來,反倒是輸了更多的錢出去。

兩百萬……

他欠了整整兩百萬的賭債。

對於整個家庭只有四十多萬存款的謝家來說,這兩百萬完全就是個天文數字,他們家根本負擔不起,而對於謝知春和謝媽媽來說,這個消息更是個晴天霹靂,劈得她們恍恍惚惚,心生絕望。

要知道因為前幾年謝爸爸撞死人的事情,他們家的日子好不容易才逐漸恢覆了正軌,可是眼看日子就要好起來了,謝爸爸卻欠下了一大筆賭債,這怎麽不讓人心生絕望?

謝媽媽本是個溫和的性子,這時候卻忍不住抓著謝爸爸撕打起來。

“你怎麽能這麽做啊?你忘了上次因為你撞死人的事情,我們家付出了多大的代價,知春又受了多少的苦啊?你現在竟然還跑去賭博,還欠了這麽多錢……”

“謝平,你是不是人,你是不是人啊?”

謝媽媽質問,大喊大哭,那是哭也哭過了,鬧也鬧過了,可是哭鬧並不能解決問題,哭過鬧過之後,那兩百萬的賭債也不可能憑空消失。

那段時間對於謝知春來說,那是再一次的噩夢,而那個代孕機構,也是在這時候,再一次的出現在了謝知春面前。

“……其實只要你願意,你想賺到兩百萬是很簡單的事情!你聰明,拿下了國內外那麽多數學有關的大獎,我們這邊很多人都喜歡你這種聰明的代孕媽媽,給出的報酬也十分的實惠!”

“代孕你也做過的,你應該知道,這事很簡單的,只是需要你生個孩子,還不需要你和人發生關系……而且在懷孕期間,還有各種營養費,這多好的事情啊?”

代孕機構的人吹得天花亂墜,可是謝知春聽著卻覺得心裏發冷,她心裏很清楚,對方說得這麽好聽,實際上不過是將她的子宮當做了一件商品,一件被人評頭論足後,而後擺在了市場上和人交易的商品。

而更讓謝知春絕望的是,她明明很清楚這一點,但是卻只能答應這個交易,因為她已經無路可走,作為學生的她,想要快速的賺到兩百萬,只有這個辦法。

所以再一次的,謝知春答應了代孕。

而後,有一有二便有了三,第二次之後沒兩年,也就是現在,謝知春再一次和代孕機構做了交易,再次進行了代孕。

有時候謝知春也忍不住想,自己是怎麽走到眼前這一步的,明明在之前,大家都說她是數學天才,說她未來不可限量,說她將來肯定是個極為出色的人。

而現在,被人說未來不可限量的她,卻龜縮在別人的房子裏,不僅給人代孕,甚至還被對方的妻子找上門來罵做小三。

謝知春常常會想:“……自己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?”

她的學業呢?她的數學了,她曾經的宏偉目標呢?可是她卻只能不斷的代孕,不過二十五歲,卻已經在給人代孕第三個孩子了。

謝知春茫然不解,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。

她常常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狹窄、四面八方都是墻壁的地方,她想要找到出去的路,卻發現無路可走,無路可去,所以她只能停留在原地,就像是根部已經壞死的花朵,逐漸變得腐爛,失去了活力。

……

聽完池晚的話,謝知春表情恍惚,有些沈默。

池晚所說出來的“真相”讓人聽著便覺得有些觸目驚心,所以蔡欣和潘問夏聽完,臉上的表情都忍不住變了又變,但是謝知春看起來,除了表情恍惚了一些,情緒卻並沒有太過激動。

池晚看著她,心中了然,語氣篤定的道:“你果然早就已經有所猜測了啊。”

謝知春擡起眼看向她,閉了閉眼,苦笑道:“我不是笨蛋。”

她喃喃:“我只是不敢去深想,我怕想得太清楚了,我會絕望,會活不下去的……我媽媽還在等我,我要是死了,她怎麽辦呢?”

就像她自己所說的,她不是笨蛋。

她家發生的這些事情,一次兩次可能真的是巧合,但是第三次,是巧合的概率就太低了。

“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呢?”她絕望的看著池晚,“為什麽要把這些不堪的事情都攤開來了,你不說這些,我還能自欺欺人,騙自己說,這一切都是巧合……”

可是現在,池晚將話說得這麽清楚,她要怎麽繼續欺騙自己活下去呢?

池晚看著她,卻是道:“你就沒想過,徹底擺脫這個代孕機構?”

謝知春自嘲:“擺脫?我要怎麽擺脫?我爸爸已經徹底變成老賭鬼了,他只知道賭博,輸掉了家裏的房子、車子還不夠,他還要繼續賭!”

說到最後,她的語氣已經十分厭惡了,也帶著痛恨,她痛恨死不悔改的謝爸爸,也痛恨設計這一切的代孕機構。

可是她升鬥小民,她又能做什麽呢?

“……只要我爸爸一天不戒賭,我就沒辦法擺脫他們!”她這麽說,“我也可以選擇不在意我爸爸,任由他被債主砍去手腳,但是,沒有了我爸爸,我還有我媽!”

只要她有在乎的人,那些人有的是辦法能讓她低頭,能讓她妥協。

對她來說,整個代孕機構就像是一只張開了蛛網的“蜘蛛”,而她,便是已經被徹底黏在蛛網上的獵物。

她想逃卻完全逃不開,在無力的一段掙紮後,無力掙脫,便只能靜靜的等待著自己被“蜘蛛”吞噬殆盡,利用徹底的那天。

謝知春搖頭,“我已經無路可逃!”

“不,你明明是有路可去的!”池晚目光灼灼的看著她,“你可以找警察幫忙的……我知道,你不相信警察,但是,這世界上雖然有蠹蟲,但是卻也有鐵面無私,不畏強權的人!”

她一字一句的對謝知春道:“如果你願意相信我,我可以幫你、我能幫你的!”

謝知春愕然的看著她,語氣帶著幾分驚疑不定,“你嗎?”

池晚篤定點頭,“對!我!我可以幫你!”

她笑了下,道:“別看我這樣,我其實還認識幾個好警察的,他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吃著國家公糧的蠹蟲,他們是真的值得信任的人!”

“所以,謝知春,我希望你能相信我!如果你願意相信我,我會以最大的努力幫助你的!”她認真的說。

聞言,謝知春不由得表情恍惚的看著她,池晚目光坦蕩清明的與她對視,眼神不閃不躲,眼中帶著令人信服的力量,讓人忍不住就卸下心防,想將一切糾結困難的事情都跟她托盤而出。

謝知春突然別開臉去,悶悶的道:“真的能行嗎?這個代孕機構背後的力量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強大的……”

池晚莞爾:“有句話說得好,邪不勝正,不是嗎?”

謝知春低著頭,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。

許久之後,她像是終於想通了,在深深的吸了口氣後,她擡頭看向池晚,眼神看起來十分的堅定。

“其實我對這個代孕機構的了解也並不是很多……”她開口說,“只是在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之後,我陸陸續續的,有一直在搜尋著有關這個機構的犯罪信息……”

蔡欣和潘問夏頓時有些訝然的看著她——之前她們看謝知春的態度,只覺得她見前路無望,已經直接在擺爛了,可是現在她卻說,她一直都有在搜尋這個代孕機構的犯罪信息?

所以,這姑娘原來沒有她外表看起來的這麽老實擺爛啊?

謝知春可不知道蔡欣和潘問夏心裏所想,她只是語氣平靜的跟池晚說著她所查到的一些消息。

她和這個代孕機構接觸的時間說長不長,但是說短也不短,從她十七歲到現在,也有八年了,八年的時間,足夠她知道很多事情了。

……

在謝知春冷靜的訴說下,池晚她們對這個代孕機構有了大概的了解。

這個代孕機構,只做“上流人士”的生意,也就是說,他們的客戶群體,是那些有地位、有身份,或者是有錢的人。

相應的,他們機構的代孕人,也基本都是高學歷、或者是在某些方面特別優秀的女孩子,而謝知春很顯然是後者——她在數學上有著驚人的天賦。

而這些代孕人,有的是自願代孕的,有的則是像謝知春這樣,別無選擇之後,不得不加入其中的。

“……蘇蕓你認識嗎?”蔡欣突然問。

謝知春一楞,疑惑的問:“你們認識蘇蕓?”

見她的反應,蔡欣語氣篤定的道:“看來你是認識她……果然,她和你是一個機構的人,我就說,代孕這種事在我們國家應該沒有那麽稀疏平常。”

所以當知道謝知春也是個代孕人之時,蔡欣心中便有了猜測,猜測她們同屬於一個代孕機構的,而現在看來,她的猜測並沒有出錯。

謝知春狐疑的看著她們,似乎是在疑惑她們是怎麽會知道蘇蕓的。

池晚道:“我們今天會出現在這裏,其實就是來找蘇蕓的!”

聞言,謝知春臉上訝色更重了,池晚扭頭看向潘問夏,在征詢她的意見之後,這才將潘家和蘇蕓的事情跟謝知春說了。

謝知春聽完,知道了蘇蕓和潘家的淵源,這才恍然大悟。

“蘇蕓應該就是你所說的,自願答應代孕的那種人吧?”池晚若有所思的道。

謝知春點頭,肯定了她的說法,而後她面露猶豫,先瞥了一眼潘問夏之後,方才說:“蘇蕓,她應該是對你們家有所企圖……”

“……”池晚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話裏的某些意思,當即問:“你這話,是什麽意思?你知道些什麽嗎?”

謝知春猶豫,道:“我並不確定,但是,這個機構,他們似乎很喜歡做老人的生意!”

“老人的生意?”

“嗯,就是那種上了年紀的人……”

謝知春猶豫了一下,道:“我第一次代孕,來機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人,她好像也是那個機構的代孕人!”

池晚三人看著她,意識到她說的這個女人可能會是個關鍵信息。

謝知春道:“前不久,我在電視上看見她了……她現在是玉良集團的新夫人。”

池晚她們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,潘問夏立刻拿起手機搜索了起來,不一會兒,就搜出來了玉良集團新夫人的相關消息。

“許綺麗,今年三十歲,玉良集團王玉良王董事的新夫人,兩人於三年前結婚,育有一子一女,是龍鳳胎……”

潘問夏念出查出來的信息,只是突然,似乎是看到了什麽,她的眼睛微微瞪大,擡高聲音道:“嗯?這個王玉良董事,竟然已經去世了?而且他和許綺麗結婚的時候,竟然已經八十二了?”

謝知春點頭,“嗯。”

潘問夏恍恍惚惚,她繼續看著搜出來的消息:“……玉良集團王董事於去年在醫院病逝,享年八十四歲,而如今玉良集團是王董事的小兒子王小文掌權!”

“嗯?既然說是小兒子,那他肯定還有個大兒子吧,那他大兒子是誰?有大兒子,怎麽會是小兒子掌權呢?難道是他家大兒子不中用?”

潘問夏繼續翻著,終於找到了王玉良大兒子的信息,“在王董事死後,他大兒子不小心從家裏墜樓身亡……”

池晚聽到這,眼皮禁不住一跳,忍不住看了一眼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潘問夏。

病死的長輩,還有意外去世的繼承人……這個走向,和潘家的未來何其相似啊?十年後,潘父去世,而作為第一繼承人的潘問夏也因為“意外”去世。

眼前的這個玉良集團,簡直就像是另一個潘家。

這是巧合?

池晚腦海中一浮現出這樣的想法,就被她直接否定了——她可不認為這是巧合!

明明是不同的人家卻擁有著相似的結局,而它們之間還擁有著一個共同點,那就是其中都有著代孕機構中代孕人的身影。

一個許綺麗,一個蘇蕓……

池晚眼神微沈,她看了一眼絲毫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的潘問夏,正好和她身邊的蔡欣對視。

只一眼,兩人心底便有些恍然:看來她們兩是想到一處去了。

池晚不意外蔡欣會想到這點,畢竟十年後的事情,當初她說的時候,蔡欣也是在的,也就只有缺心眼的潘問夏完全沒有聯想到這上邊了。

潘問夏還在說著玉良集團的事情,“玉良集團的夫人許綺麗,和她的一子一女,享有了玉良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……嘖嘖,這女人好厲害啊!”

再看許綺麗的背景,不出意外的,她也是個高材生,甚至還是個博士,至於家庭條件……

“她竟然是個孤兒?”潘問夏突然抽了口氣。

這下,池晚和蔡欣都有些吃驚了。

潘問夏再次感嘆道:“這個許小姐,可真是太厲害了吧!”這回她的感嘆,充滿了真心實意,是真的打從心裏的在感嘆了。

作為後嫁人王家的人,不僅成功和王董事結了婚,生下了一子一女,還拿到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,要知道玉良集團可不是小企業,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,能保證他們母子三人一年最起碼能拿到千萬以上的分紅。

一個孤兒,能走到這個地步,不管從哪方面看,都是讓人忍不住驚奇的。

池晚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,沈默幾秒後,她搖頭道:“這事有些古怪!”

蔡欣讚同的點頭,“我知道玉良集團,王玉良的兩個兒子為了董事之位,在很多年前開始就爭得跟鬥雞眼似的……股份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是很重要的,所以,他們不可能這麽輕易讓給許綺麗母子三人這麽多股份!”

所以,許綺麗能拿到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,這事本身就已經充滿了貓膩,而這一點,從新聞上的種種言論都看得出來,畢竟媒體可都用“十分厲害”來評價她的。

謝知春:“其實像許綺麗這樣的,機構裏不止出現過一例……”

就她所知道的,加上許綺麗,就已經有三人了。

這三人的情況都很相似,都是給人代孕,而後登堂入室。

其中有一人在生下孩子後,沒兩年竟是讓孩子的爸爸和原本的妻子離了婚,和她結婚了,她一舉就成為了有錢人的太太。

至於另一人,她的情況和許綺麗更相似一些,她也是給一位老人代孕,聽說那位老人沒有兒子,所以在她代孕生下一個兒子後,那家的財產全部都轉到了那個兒子的名下。

池晚喃喃:“你所知道的就有三個人,那你所不知道的,又有多少人呢?這個機構的目標看起來,不僅僅只是代孕啊……”

此時此刻,就連潘問夏似乎都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,忍不住安靜了下來,偷偷的瞄著她們。

***

池晚她們從謝知春那裏知道了不少有關代孕機構的事情,其中不乏機密之事。

而謝知春能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們,代表了她對池晚三人的信任,就連腦袋裏少根弦的潘問夏都感覺到了這份信任的重量,那是沈甸甸的,讓人無法輕視的重量。

“……謝謝你選擇相信我。”離開的時候,池晚看著她,這麽說道,“我不會讓你失望的,我會盡一切努力,讓你擺脫這個機構的。”

對此,謝知春的態度卻是極為無所謂,她道:“沒關系,反正情況最壞也就這樣了。”

池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,突然意識到,謝知春其實一直心存著死志。

也許,自己當時所看見的未來中,醫生們之所以會急救失敗,可能就是因為謝知春已經存了死志,心裏根本沒有求生欲望,所以那場急救,才會失敗。

……

從謝知春那裏出來,池晚三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沈重。

等走到小區門口,三人便各自分開了,等回到自己落腳的酒店,池晚直接給邱詔打了個電話。

邱詔是公安,而且邱家背景很強,池晚想要問問他在J省這邊有沒有熟悉且靠得過的警察——聽完謝知春所說的那些,池晚覺得,這件事情,她們報警的那個派出所怕是沒辦法能解決。

聽到她的來意,邱詔想了想,還真認識一個這樣的人。

“……J省公安局的大隊長,曾經和我是一個學校的。”邱詔說,“我把他的聯系方式給你,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,而且也有一點背景!”

邱詔的話頗有些意有所指。

總之,不管從哪方面來看,對方都是最符合池晚所說條件的了。

邱詔介紹的人姓段,叫段瑯。

瑯,意為似玉的美石,因為這個名字,池晚原以為這個叫段瑯的人,可能是個外表俊秀斯文的人,不過等見了人,池晚就意識到,自己以“名”取人這一點,實在是要不得。

段瑯此人,別說斯文了,那是連斯文的邊都沒沾上。

他們約在咖啡廳,池晚先到,等段瑯進來的時候,她看著那個因為天熱穿著T恤短褲,他露在外邊的手、腳上全都是肌肉的男人,忍不住有些沈默了。

這可不像是美石,倒更像是塊黑色頑石……

她在心裏想。

段瑯顯然是認識池晚的臉的,進來掃視了一眼,他便腳步肯定的朝著池晚的方向走過來,而後叫她:“池小姐!”

池晚站起身,和他握手:“段警官。”

兩人打完招呼,紛紛坐下,段瑯開口就直奔主題,“我聽邱詔說了,不知道池小姐說的案子是什麽案子!”

池晚:“這個案子,也許你應該也有聽說。”

因為案子和潘家有關系,潘問夏偶爾會向警察那邊詢問進展,聽說派出所那邊很是重視這個案子,作為派出所的上級,身在公安局的段瑯很可能有停過。

果然,在池晚簡單說起之後,段瑯臉上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:“你說的是這個案子啊,我的確是有聽說過……這個案子是有什麽不對嗎?”

池晚:“昨天,我知道了一些有關這個案子的消息……”

在看見段瑯的第一眼,池晚就確定了對方的確如邱詔所言,是個正義感很強,而且也很堅定的人,所以跟他說起從謝知春那裏所知道的信息,池晚並沒有猶豫。

而隨著她的訴說,段瑯臉上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凝重起來。

“……你們是懷疑,這個代孕機構背後還有保護傘之類的存在?”他一針見血的問。

池晚:“不是懷疑,而是肯定!”

段瑯思考,“如果你所說的都是真的,這個案子,怕是不僅僅只是代孕,也許還涉及故意殺人,侵占財產……”

池晚看著他,問:“這個案子,我可以放心交給段警官你嗎?”

在段瑯看過來的時候,她道:“我答應了一個人,要幫她拜托這個代孕機構的控制,而且告訴她,這世上也有追求真相,不是蠹蟲的警察存在!”

“所以,段警官,你會是這個人嗎?”

段瑯和她明亮的眼睛對視,突然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大白牙,十分自信的道:“我當然是這樣的人!”

池晚一笑,“那就好!”

……

在和段瑯見面沒幾天後,池晚就從潘問夏那裏得只案子被移交公安局,由上一級接手的消息。

聽到這裏,池晚終於吐出了口氣。

而沒幾天,潘問夏則在群裏興奮的說,根據十分確切的消息,蘇蕓已經去醫院將肚子裏的孩子給打掉了。

“……這個孩子既然沒出生,那我十年後被他推下樓,墜樓身亡的未來是不是也改變了?”她高興的問池晚,而後又有些憂心忡忡:“只是這種算是死劫吧?這個死劫不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回到我身上吧?”

池晚否認了她的胡思亂想:“不會的,那個孩子沒出生,就代表未來已經改變了……一個人本來擁有著無數可能的未來,如今未來既然改變了,就會變成另一種充滿可能性的未來!”

潘問夏似懂非懂:“這樣啊。”

她又說起代孕機構的那個案子,自從這個案子被轉交給上一級的公安局之後,派出所那邊自然就不知道案子如今的進展了。

所有的事情看起來都很平靜,簡直讓人懷疑,公安局這邊是否真的在調查。

潘問夏提起這件事,總覺得有些擔心,畢竟在她看來,那個代孕機構的存在,就像是個炸彈,不知道哪天就“炸”到誰了。

還有謝知春,一直在那樣的地方呆著,心理都感覺出問題了。

“……你不用多想,”池晚安慰她,“這個案子背後的水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深,如今越是平靜,就越代表了它背後隱藏的真相不同凡響。”

她叮囑潘問夏:“問夏,你之後不要再去打聽這件事了,明白嗎?”

潘問夏應下:“……好。”

池晚的語氣很嚴肅,她大概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嚴重性,因而便不再說這件事了,轉而說起其他的來。

“最近欣欣怎麽好像突然忙起來了?”她和池晚說起蔡欣,有些疑惑,“她最近也不在群裏說話了,我打電話給她,也不是每次都接的……而且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,情緒好像也有些低落。”

“不知道是怎麽回事,我問她她也不說,難道是公司的事情很忙嗎?”

她嘟囔,“說得也是,她現在可是【虎崽】的老板,的確是很忙……”

池晚聽著她的話,沒說話,只是默默算著時間。自從她從江城到J省這邊來,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,算算時間,的確是快到了那個時間點。

“如果有什麽事,她會跟你說的,你也不用太擔心。”她安慰了潘問夏幾句。

等兩人掛了電話,池晚看向窗外,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
第二日,她便去了是市第一院,去了賀奶奶所住的病房,只是病房裏沒人,她問了護士,才知道裏邊的病人今天突然暈倒,被送去了急救室。

池晚聽完,立刻就趕去了急救室,看見了坐在急救室外,彎著腰,以手撐著頭的蔡欣,而除了她之外,急救室外還守了一大堆人,各個臉上的表情都十分沈重。

看到這一幕,池晚急速的步子微緩,慢慢走了過去,站在了蔡欣面前。

“問夏她很擔心你,”她開口,“昨天打電話之時還跟我說,說感覺你很累,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情……”

蔡欣擡起頭來,露出一雙底下布滿青黑的臉。

“等之後有時間,我會聯系她的,”她說,目光虛虛的落在急救室門口,道:“我最近真的是太忙了……”

說完之後,她安靜了好一會兒,突然又道:“醫生說,我奶奶的情況很危險,她年紀太大了,年輕時候又遭受過太多的磋磨,身體底子本來就已經垮了!”

“再昏迷一次,她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。”

“你說,她可能會在半個月左右去世,現在看來,你說的事情,好像真的要變成真的了。”

池晚默然,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。

蔡欣似哭似笑,“你這麽早將這事告訴我,我每天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,我以為真到了這一天,我能保持冷靜的,可是現在我發現……我還是很害怕。”

“我奶奶要是去世了,那該怎麽辦?”

“嗚嗚嗚,四十八年前的那個案子,真相還沒大白了,警察那邊也沒發出什麽通告……所以,她肯定不舍得死的!”

“肯定不舍得的!”

池晚低頭看著她。

蔡欣生得一張長得很甜的臉,但是可能因為已經是【虎崽】董事長的原因,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卻很冷靜,氣勢也很足,但是此時她捂著臉哭泣的樣子,卻是充滿了無助。

池晚擡頭看向急救室的方向,突然道:“那你忍心,讓你奶奶因為那個案子的事情,一直蹉跎等待著嗎?”

她問蔡欣:“四十八年前那個案子的真相,是她追求了半輩子的目標……你確定,真的要讓她一直這麽忍受著病痛等待著嗎?你這樣拖著她,真的覺得可以嗎?”

蔡欣:“……”

她沈默了好一會兒,突然站起身來,拿起手機走到了一邊,打了個電話過去。

“餵,段局長……是我,蔡欣,您還記得嗎?”她聲音冷靜的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著,“我奶奶的那個案子您知道的吧,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,卻還一點消息都沒有。”

“我覺得,我們J省的警察應該沒有這麽無能才對!”

她表情冰冷,沈聲道:“最關鍵的物證,那四十八年前消失的那三十萬現金已經找到了,我不太懂,到底是什麽原因,讓這個案子拖到現在都沒個具體的說法!”

“段局長,我們納稅人繳納的稅,應該不是花在一些中飽私囊,屍素裹餐的人身上的吧?”

“……”

她吐出口氣,放低了聲音,道:“我也不是在為難你們警察局,只是……我奶奶病重了,現在在急救室,她最大的心願,就是看到這個案子能真相大白,還她一個真相!我不想她帶著遺憾離開!”

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,蔡欣立刻就笑了,“當然,我也明白你們警察的難處,所以……兩天,兩天內這個案子應該能得出結果吧?”

“段局長,很感謝您!”

掛了電話,蔡欣看向池晚,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來,道:“你說得對,我不該這麽拖著的……”

她喃喃:“我只是太害怕了,我不想她離開!”

可是現在看來,真的已經到她老人家離開的時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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